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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输了!我认输!”凌君则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眼都眯了起来,喘着气问:“服不服?”沈放哪里还敢不服,抖着一身的雪屑,铿锵有力地道:“服服服!”凌君则笑着过来帮他一起拍雪,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笑意瞬间敛了起来。“喂……是我。”沈放拍衣服的动作一顿,虽然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但凌君则的脸色在片刻后却变得如这天地间的雪一样的惨白颜色。沈放看得心惊rou跳,心道新年里本该喜气洋洋,可千万别出什么触霉头的事。可偏偏就是这样世事难料,电话是凌娅所在的疗养院打来的,凌娅出事了。凌君则慢慢放下手机:“疗养院的人说,我妈……刚才跳楼了。”他努力维持镇定,声音却隐隐发颤。41条鱼边想2015-12-3102:47第三十七章凌娅以前学戏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一出。杜丽娘为情而死,为情而生,为了爱情对抗封建礼教,那么的伟大,又是那么的勇敢。但轮到她自己勇敢地追求幸福的婚姻时,上天却开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玩笑。她爱的人不是痴情的柳梦梅,而是薄情寡义的陈世美。她视疁剧为生命,为了那个男人,她毅然放弃了热爱的事业,到头来跌了个粉身碎骨,像个笑话。“春香,我病境沉沉,多应不济事了。不知今夕何夕?”看护凌娅的护工四十多岁,文化程度不高,并不知道春香是何人,只当凌娅又犯了病。“今天年初五。”护工将一勺粥递到凌娅嘴边,“这大过年的疗养院的护工回家的回家,辞职的辞职,要不是为了那点补贴,我也不愿意大过年的还来伺候你。求你乖一点,不要惹事,也好让我安安心心过个年。”凌娅不去吃粥,愣了会儿道:“错了,不是这句。”下句该接:八月半了。护工不睬她:“不吃是吧,不吃我收了啊。”过年人手不够,她还要去照顾别的病人,没闲工夫在这耗。凌娅坐在床上呆滞地目送她端着餐盘离开,过了会儿,她慢慢下了床走到门边,拧了下把手,发现门可以开,脸上一下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可能是一时疏忽,护工没有将凌娅的房间锁好便走了。疗养院的走廊空荡荡的,监视器后值班的保安去上了个厕所,就这么会儿功夫,便错过了凌娅的身影。她宛如幽灵般顺着安全通道一步步爬上了顶楼的天台,那里有个露天花园,平时天气好的时候护工会带她上来晒晒太阳。而此时寒风呼啸,满天飘雪,是半个人也没有的。花园的四周用两米高的铁网围了起来,只是当一个人执意要翻过去的时候,多高的障碍也阻止不了她。凌娅将鞋脱了,艰难地五指紧紧抠着铁丝,就这么被她一点点爬到了最顶上,只要轻轻一跃,十几层楼必死无疑。她一只脚轻轻松松翻了出去,整个人骑在铁网之上,遥望夜空,见有一轮圆月从云后露了出来,眼睛都为之一亮。“今晚是中秋,是我的死期,我要去阎王那里报道了……”她俨然已是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将自己当成了那戏中为爱起死回生的杜丽娘,要去完成自己的宿命。她悠然唱道,“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凌娅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她却一点不害怕,因为杜丽娘就是要死的。死后她会被葬在梅树下,三年后,她的意中人就会开棺掘墓,让她重回世间。他们会结为夫妇,得到世人的祝福与认可,她会拥有梦寐以求的爱情和婚姻。“柳郎啊,奴家可等着你……”说罢,凌娅纵身一跃,瘦弱的身躯仿佛一只折翼的蝴蝶,骤然跌落。那一刻,她的脸上带笑,是真正的感到了解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自然回天乏术,等凌君则和沈放赶到医院时,凌娅已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沈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凌君则,事实上他一直表现的过于平静了。缴费、办理手续,联系殡葬服务,除了看上去脸色非常差,他甚至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而这正是沈放最为担心的。他怕凌君则会突然撑不住,凌娅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凌娅跳楼的时候还是穿着疗养院的病号服,沈放陪凌君则回家拿衣服,一进门,凌君则就直直冲向房间。等沈放脱了鞋跟进去,见他站在衣柜前,柜子里翻得乱七八糟,他手里抓着件桃粉色的绣花帔,双眸紧闭,眼皮不住跳动着。沈放放轻步子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君则,你还好吗?”他缓缓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轻拍着他的背,“还有我在,难过你就哭出来。”两人在寂静的深夜,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长时间。“沈放……”忽然,凌君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现在只有你了。”他哀痛地叙述着这个事实,让沈放心疼不已。“嗯,我会一直陪着你,一辈子陪着你。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凌君则逐渐收紧双臂,用力抱住他:“别抛下我。”这个拥抱大力到让沈放身上感觉到了疼痛,但他却一点不想推开对方。他也失去了父亲,知道那种锥心之痛,但他还有冯女士,还有疼爱他的外公外婆,而凌君则却瞬息之间失去了唯一也是仅剩的亲人,他简直不敢想象对方此刻有多悲恸。之后的几天,沈放一直陪在凌君则身边,初八本是开工的日子,却因为是凌娅的落葬日,两人都没有去上班。凌娅连个追悼会都没开,一切从简,凌君则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有他们两个送她最后一程。凌娅被换上了生前最爱的戏服,凌君则为她化了素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仿佛回到了年轻时最风光的那段日子。两人目送凌娅被推进火化间,之后便在一旁等待。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工作人员叫了凌娅的名字,让家属去领骨灰。凌君则将装有凌娅骨灰的袋子放进骨灰盒中,苦笑道:“原来骨灰不是灰,我今天才知道。”沈放帮他把盖子阖上,再用红布遮好,叹息道:“我也是前年刚知道的。”凌娅生前便买好了墓地,似乎想要叶落归根,地点选在她的故乡,距离疁城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到墓园门口的时候,沈放才想起来没带香烛,就让凌君则先进去,自己去附近找找。好在墓园周围香烛店挺多,沈放没花多少功夫就买好了。他顺着之前凌君则告诉他的号码一路找过去,很快远远见到了凌君则,但凌娅的墓前却还站着一个男人。那人应该也有六十多了,眉宇间一道深深的刻痕,是十分威严的长相。没来由地,沈放觉得他与凌君则一老一少站在一起的画面,竟有种莫名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