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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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
清晨,温寻从梦中惊醒。
她猛然坐起身,从那股失重下坠的慌乱感中回到现实。
身上都是冷汗,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久久喘不过气。
失控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像是做了一场荒芜又漫长的梦境。
有研究表明,做梦由浅层睡眠到深层睡眠,人能否能感知到梦,跟苏醒时机有关,如果人在深眠中惊醒,那么梦境就会被打断,记忆会在大脑里停留一段时间,而人在自然苏醒状态下,意识混沌,记忆流失,醒来后只剩下似有若无的感知。
周围格外的寂静,似有声音从遥远之地传来,听不清,但那点声音在周遭的环境里,与噪音无异,使得她从梦中醒来。
她身旁无人,江延笙也不在房间里。
她先是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还很早,外面天空是灰蒙蒙的光,笼罩着沉沉的雾霭。
温寻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吁出长长的一口气,迷茫的愣住了,在床上静默半晌后起身下床。
她穿上衣服后走出卧室,往外走去,走到楼梯口处,听见楼下似乎有人在交谈。
———
江延笙今早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昨夜折腾得太过,又睡得太晚,一大早被铃声吵醒,这会儿心情和脸色都很难看。
他住这私人住宅区,一是看中了这儿的地理环境,二是环境的私密性,一般很少人会直接到这儿找他,白天除了定时来打扫别墅的人,也就林晨有时会送资料文件过来。
开了门,门口出乎意料地站着两位民警。
其中一位掏出身上的证件,“江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还请你配合我们做一下工作调查。”
……
江延笙去厨房里倒了杯水,才返回客厅,弯身坐在皮质沙发上,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袍,短发蓬松,有些乱。
他仰头喝了口水,凉水滚进喉咙,短暂压下不适,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壁,嗓音微哑,开口道:“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
面前站着两位身穿制服的民警,二人面色凌厉,一身正气。
其中一位年纪较轻的警察从衣兜里拿出张照片,指着照片上的人,问江延笙,“照片上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江延笙微眯起眼,辨认了好几秒,才点了下头,淡淡开口道:“有点印象,之前是我们家的一名女佣,后来好像走了。”
“她辞职了?她为什么会辞职?”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辞职的?”
“不太清楚,警官,我每天有很多的工作要处理,别人的事情我哪儿还有精力去管?”
“何况,这种员工流动一般是由我们家的管家安排的。”
“是吗?”
江延笙点头说:“或者你们可以换个人问。”
年轻民警的脸色并不好看。
甚至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他刚入警所没两年,阅历还不够丰富,性子也比较急躁。
男人面色淡然,轻轻拧着眉,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痕迹。
他捏了捏眉心,太阳xue隐约泛着疼,“警察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死了,你知道吗?”
男人握着杯子的手一顿。
“我们接到一起报案,有人在砢阳县的一个小村子的河道里发现一具女尸,经过DNA比对,确认了这人的身份,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
这次来,他们主要是根据调查得到的相关讯息,来了解死者生前工作和人际情况。
她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父母报案,在社交网站上发挂了她的有关信息,但苦寻多日,无果。
直到三天前被发现,死在了南部边境,一个三四线城市的落后村庄里。
报案人是村子里洗衣的妇女。
警方立即派了人过去,很快封锁了现场,勘测组的成员立即进行调查取证。
砢阳县区连日下雨,路面湿滑泥泞不堪,根据案发现场痕迹来看,尸体是从上游冲到了河道下游,被一块大石头堵在了河岸边,泡在水里不知过了几日才被发现,也因此,尸体已经严重腐烂,无法辨别其长相,经法医鉴定调查后,发现尸体身上有多处伤痕,可以推断出死者生前可能遭遇了非凡的折磨和虐待。
不像是普通的溺水死亡,像是……被害。
当地村子里没听说过有哪家的人失踪。村子贫穷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
当地县警局无法判断其身份,最后报告了上级,扩大调查范围。
之后案件就到了南城警方的手里,专业的人员出手,很快也就得知了死者的具体身份信息。
竟是之前南城一起失足少女失踪案的当事人。
民警观察着男人的表情,虽是例行询问,言行间也有种逼人的压迫感,目光锐利,气质凛然。
他们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言中的江家二公子,江家的继承人。
可惜,看不出任何破绽,谈话的过程中,江延笙一直很平静,除了最开始听到消息时的意外,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怔了一秒钟,就恢复了平静,“是么,那可真是遗憾。”
说完他便起身,下了逐客令的架势,“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如果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可以联系我的秘书安排时间。”
闻言,两名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想再问些什么,但眼下这个样子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便点了点头,“感谢您的配合,打扰了。”
说完二人便准备离开,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之际,楼上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声响。
似乎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东西。
那位年纪较轻的民警脚步顿了顿,抬头往楼梯口看去。
根据来之前得到的信息,这房子是江延笙名下的私产,平时就他一个人住,而且他对外形象是南城新贵,目前单身,没有对象。
对外单身,可不代表他的情感关系就是清白的。
譬如说情人。
这在豪门里并不少见。
不过,他向来对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惯会摆弄权势的豪门子弟没有好感,甚至嗤之以鼻。
江延笙将他们送到门口,等人离开,果断地关上了门。
他一转身,便见女人缓缓从左侧的楼梯上下来,他走过去。
江延笙抿起薄唇,表情如常,“吵醒你了?”
“嗯。”
“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温寻睁着惺忪的眸子,缓缓挪动步子,朝他走过去。
看了看门口,又看向他:“警察怎么来了?”
江延笙伸手抱住她的腰,弯着腰,低头碰了碰她的脸颊,简言意骇地解释了下。
跟温寻放才听到的有些出入。
她刚才听到谁失踪了,还死了人,其他的都没怎么听清。
他拨拢了下她柔软的头发,松开她,“还困吗?回去睡吧。”
她没说话,打了个哈欠。
江延笙打算回房洗漱,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有半点声音。
“傻站着干什么?”
他回头,便见女人还站在原地,穿着一身睡衣,神情呆滞,眼神又有些茫然。
许是一晚没睡好,小脸上挂满了nongnong的倦意。
江延笙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她惊呼了一声,身体腾空而起,吓得她完全清醒了。
“江延笙你干嘛!”
“不是困么,再睡一会儿。”
“我不困了。”
“那就陪我睡。”
“你不上班吗?”
“不上了。”
“……”
一进卧室,人被压到床上,江延笙欺身压下来,攥着两只细白的皓腕压到头顶上,吻就跟着落了下来。
温寻闭上眼睛,仍由男人亲着她的眼睛,细致轻柔的吻,绵延至她的脸颊。
等他亲完,视线从她眼下的青黑划过。
他单手撑在她身侧,盯着她白皙滑腻的脸颊,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里,莫名有种缱绻的味道,嗓音低低得令人心悸,“昨晚没睡好?”
“嗯。”
“为什么?”
“做了个噩梦……”
江延笙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没有细问是什么噩梦,总归是一些不好的东西。
他状若无意地问:“为什么会做噩梦?”
“可能是因为昨天的一些事情……”她抿了抿唇,手搭上额头,整个人懒懒的,没什么精神地说。
江延笙静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沉了沉。
她承认对他动心,承认喜欢他,但在她心里,他仍旧比不过那个死掉的老公。
这个心理落差,就跟钝刃似的磨着人rou,不疼,但会留下痕迹,跟滴水石穿一样,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一道鸿沟。
江延笙薄唇微抿,修长微凉的手指把玩般撩着她的发丝,又捏起她的下巴,那微凉的温度贴在她的皮肤上,话语意味不明地说:“我听见了,你做梦叫了他的名字。”
“谁?”
“……”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哦,有吗?”
他低头咬她的唇,慵懒的嗓子里淡淡“嗯”了一声。
她的嗅觉里全是他的气息,仰着头,似是怅然的回忆着什么,“我不知道,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多人。”
确实是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梦到了那个夏天,梦到了很多人,有江鹤池,还有江延笙……
也许是睡着了不小心呢喃出声的,只是恰好被他听见了。
江延笙眼神微暗,流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温寻抬起眼,望着他,徐徐道:“江二爷,江总,且不说他死了还没过半年,在所有人眼中,我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我们还认识了几年,我要是跟你说已经彻底忘了他,是不是太心大了点?”
不止是心大,更是薄情寡义。
在世俗人眼中,就是她一介毫无权势的孤女能嫁给尊贵的江家大公子已经是泼天的富贵,说不定还会猜忌她为了得到荣华富贵费尽心机使尽手段,婚后一年,丈夫突发疾病身亡,守寡期间,她跟别的男人好了。
这情夫还是过世丈夫的兄弟。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她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
会被人活活唾弃死。
豪门里的恩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怕,其中有隐情,但没有人会去在意真相。
“所以,你还……爱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调放缓,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她的表情。
温寻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顿了顿,笑着道:“怎么了?你吃醋啊。”
他点头,眼神里流露出nongnong的不悦,以及强势的占有欲,“嗯,我会吃醋。”
他突然这样,温寻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好像她认识他这么久,头一回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这么真实的……挫败情绪。
江延笙这个人,说实在的,她从认识他起,就知道他很骄傲自负,骨子里有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和淡然,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胸有成竹的掌控者。
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是无论如何费尽手段都要得到的。
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容许别人得到,起码要等到他不想要了,主动放弃了,别人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已经死去的人,他不认为会在温寻心中占据多重要的地位,哪怕曾经存在,随着时间推移,总归会消失。
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心里还有个别的男人。
温寻伸手环住他的腰,主动贴近他胸膛,嗓音轻轻软软地说:“我跟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爱么?
她对江鹤池从来都不是爱。
温寻跟江鹤池之间的过去,江延笙没有深入了解过,他只是知道个大概,他们如何相识,因何结婚,那些相识之后的细枝末节,从前他选择性遗忘,觉得那些东西没多大重要,也没有上心好好查过这些事。
现在看来,他有必要好好让人去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