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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礼貌性地问刘莹要不要一起去。本来这趟行程说着是回来看她的,但实际上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刘莹闻言只是摆手,镇上那些大戏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套把式,她早就看得有些腻味,年纪上来之后又喜静,让他们俩小年轻一块儿去看就够了,她不想凑这个热闹。……以前家家户户都有船的时候,戏台是搭在水上的,不过现在少了,冬天河道里寒气又重,戏台便在镇上寻了处空地现搭。两人出门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大戏也早早开始。但去的一路上还是能看到裹着大袄子戴着乌毡帽拖家带口赶往戏台的居民,间或听到几个老人在用方言谈论自己近来的腿脚,最后断言是到要落雪的天气了。虽然叫大戏,但戏台并不大,道具也不很花哨。台下摆了几十张长板凳,有穿梭其中送茶水的伙计,按座收茶水钱,一个人五块,这会儿已经坐满了。除此之外,一旁还有卖烤玉米、糖炒栗子、干果糕饼的摊子,在冬夜里冒着带甜香味的热气。乔瑜不喜欢嘴闲着干看戏,到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大袋栗子回来,让身边的人帮忙捧着,她随拿随吃。戏是用镜湖方言唱的,本来林一安就听不懂,更别提加上唱腔之后,听完两句就低头向乔瑜请教:“这唱的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乔瑜打开自己的保温杯,一边回答,“这些戏班子大部分都是前良村的,口音跟我们这儿有点差别。而且我也好多年不听了,有点耳生,没听过他们唱的这出。”“你没听过?”林一安刚刚才听刘莹说她看这些看得发腻,还以为乔瑜也把戏背得滚瓜烂熟。乔瑜闻言老道地轻啧了声,告诉他:“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这儿的平安大戏少说都有五六十出,三天也唱不完。我从小到大都是零零碎碎地听,就没完整听过一部……再说各个班子的戏本不一样,偶尔他们忘了唱词,还会随口改改圆过去,听不懂才正常……”说到这儿又指了指台上的唱做念打,道:“不过戏么,你大概能看出个意思,专管唱和的叫文班,管武打拳脚的叫武班,又分生旦净末丑五角……今天这里的大多数是扮鬼,叫鬼戏。你只要看看边上挂出来的纸帽就知道出场了什么鬼,阴阳脸的是阎王,灰白脸的是地方鬼,待会儿大概要有人从人做了鬼,然后让地府来收,会有判官出面裁定生前冤屈之类的……”乔瑜说到最后,看林一安似乎是听懂了,便不再多说,仰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东西,安闲地开始看戏。倒是林一安消化完她灌输来的知识后,蓦地从她杯子里闻到一点酒味,转头问她:“你喝的什么?”“……”乔瑜出师未捷,有点尴尬地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回答,“青梅酒。”林一安闻言也失笑,但又没法阻止,只能无奈地嘱咐她一句:“少喝点,过个嘴瘾就行了。”“好。”乔瑜老实应下。等到台上的戏唱了两出,底下长板凳上的人也换了一轮。林一安并不吃袋子里的板栗,在过程中安安静静剥的大半袋全进了乔瑜的肚子,一直吃到她口干,长板凳上才总算有了空座,能让她坐下来喝几口茶。只是乔瑜许久没听戏了,在伙计来讨茶水钱的时候下意识问:“支付宝行吗?”然后被告知只收他们现金。当下只能转头看向林一安,问他:“你带现金了吗?”林一安点点头,但手里还剥着板栗,便示意她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但就在她把手伸进去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开口说了句:“等等。”“啊?怎么了?”乔瑜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钱包拿出来了,有些莫名地回了句。林一安见状也松了口气,回道:“没什么。”乔瑜便“哦”了声,抽出一张一百块,递给伙计找回了九十,然后整整齐齐把那一沓零钱给他叠好,放进钱包里。只不过在把钱包放回他口袋的过程中,她的手不小心带出了什么,是一张整齐折好的纸,晃晃悠悠掉到了地上。乔瑜弯腰帮他捡起来,一边问:“这是什么啊?”林一安在看到那张纸片的时候,下意识紧了紧嗓子,但半晌后开口问她:“你想看看吗?”“嗯?”乔瑜闻言也有点好奇,低头把那张纸摊开,借着远处戏台映出来的微弱灯光仔细看了眼。是他昨天下午的速写纸,显然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钢笔笔触被暗淡的光线晕得有些模糊,但隐约能看出画的是院子里的马头墙、墙下的紫藤架和秋千,还有秋千上蒙头大睡的她。乔瑜在认出他画的是自己的一瞬间,好像也意识到了他让她“看看”的真正想法,心头跟着一跳,像是玻璃塞子被“啵”一声拔起,一下子有些空,紧接着灌进来凉飕飕的气体。可问题是,她在这一瞬间有些迟疑。又或者说,还是退缩了。那句应该说出来的、明知故问的“你为什么要画我啊”一下子堵在嘴里,她说不出口,也没准备好真的往前迈这一步。她骨子里好像有某种止步不前的惰性,觉得现在已经够好了,她不需要那么多,可以一直满足于此,所以也不去期待什么。毕竟万一呢,打破这一切之后其实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好,甚至更坏,又因为回不了头,会一直坏下去。她不喜欢改变,更何况这个改变有它的不确定性。乔青松和刘莹当年也是真心相爱过的,可收场时两人的样子都很难看,她一直记得。所以她和林一安,难道会比他们更好吗。万一只是错觉呢?在一起呆的太久,默契和习惯被误解成了喜欢,在冲动之后就会像氧气一样迅速燃烧殆尽,然后除了后悔之外,还要再也不见。这些念头近来在她脑海当中反复出现过很多次,几乎成了呼吸一样顺畅的条件反射。因此乔瑜在看到那张速写之后一直没抬头,怕对上他的视线,只是良久后,郑重地用自己凉透了的手指把那张速写纸按原样叠好,还给他。与此同时,她听见自己很轻地说了句:“画得很好看……“不过下次你记得提醒我一下……我可以走开的。”林一安听到后半句,手上的动作跟着顿了一下。片刻后,才把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回到热闹的戏台上,没说什么。……乔瑜的保温杯里只装了小半斤青梅酒,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把自己给喝醉了。只是这次喝醉之后很安静,在晚上十点大戏散场的时候,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和林一安一起往回走。农村的夜里本来是能看清月光的,会